闲云野鹤。

关于

【铠约】遗忘之森(上)

·西幻au。

·龙和猎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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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龙住在一片森林里。
他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也许有一百年、两百年,或者三百年。森林广阔没有边际,是龙的领地,没有别的生物胆敢来打扰,因而森林里总是安详静谧。
但偶尔会有一些人类闯进这里,龙知道,他们是为了一样东西而来的。
在龙居住的山洞外面有一处泉眼,从中涌出的泉水有着神奇的、可以让人遗忘所有悲伤过往的魔力。人们称那作遗忘之泉,因此,森林就顺带着被取名为遗忘之森。
可事实上从没有人得到过遗忘之泉的泉水,因为龙守护着它,一切冒犯者都死在了龙的利爪之下。关于泉水的传说仍旧在世界的各个地方被传诵,但其实没有人知道,它究竟能不能带来遗忘的解脱。
连龙也不知道。
龙从来没有喝过那里的泉水,所以关于传说的真实性他也无从得知。他守护着泉水——那只是不愿被打扰的举手之劳。
更何况,就算这泉水真的能让他遗忘过去,他也没有过去可以遗忘。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是一条龙?他并不知道,也无意去知道。
龙的生活一直很平静。睡觉、觅食、在晴朗的天气里翱翔巡视森林……如此往复。但直到有一天,这难能可贵的平静被打破了,因为一个猎人闯入了这里。
     
      
猎人住在森林深处的一座小木屋里。
他搬到这里还没有多久,每过两三天,他便会离开小木屋,到远一些的森林里去打猎。他会在雨后潮湿的木头上采撷蘑菇,还有野果。当他回家时他总是会在小路边摘下一大把野花,插进那木头桌上的蓝色玻璃瓶里。
他似乎并不完全是个人类,因为他长着狼的耳朵,还有一条灰色的长尾巴……也许是半兽人和人类的混血儿?但他的面容却非常的漂亮,没有一丁点半兽人的狰狞模样。
无论如何,龙早就注意到他了。
在龙的森林里从来没有人类——或者说像是人类的生物居住。人类是很坏的东西,龙一点也不希望他的森林受到坏东西的玷污。但是这个猎人生活得格外安分,他会对着他的花朵微笑,会救助暴风雨里折断了翅膀的小鸟,他接受森林的恩赐,对森林也怀有虔诚。
龙毕竟不是一条恶龙,实在找不出理由将他赶走,只好任由他住下。
猎人当然不知道森林之主的这些曲折心思,仍旧过着他波澜不惊的日子。
然而,在某一个傍晚,小木屋的门被敲响了。

     
      
     
      

Chapter.2
     
      

来访者是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有一头银发,被利落地扎成一捋垂在肩头。他的眉骨高而眼眸深邃,长得与“英俊”这样的词语极其相称,说话客气,但脸上似乎缺乏客气应有的表情。
总之,在这片森林里被这样的一个人拜访,任谁都会觉得古怪,不过猎人还是将他请进了屋子。正好是晚饭的时间,木屋里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它们就被摆放在那张铺着鹅黄色碎花桌布的小木桌上,蓝色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今天的鲜花,但花香被菜香盖过了。
猎人注意到客人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饭桌上,于是善解人意地询问他:“先生,您用过晚饭了吗?”
男人摇摇头。
“那就一起吃吧。”猎人礼貌地邀请道。
于是他们一起坐在了饭桌前,男人拿起刀叉,犹豫地看了猎人一眼。
“没关系,吃吧。”猎人微笑着说。
男人不再磨蹭,低头开始专注于吃饭。在他吃饭的过程中,猎人似乎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他没太听进去,只隐约听见猎人谈到自己的名字。
百里守约。一个怪名字。
男人吃得很快,大盘子转眼就空掉了。猎人显得有些惊讶,看了看自己盘子里还没怎么开动的饭菜,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盘子推了过去。
“谢谢。”那人说。
又一个盘子空掉了。男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那双看似漠然的眼睛里仿佛闪动着一丝期待的光,望向了守约。
“抱歉……呃,已经没有了。我只做了这么一点。”守约不好意思地笑着,“你是旅行者吗?”
在猎人的印象里,只有那些流浪的旅行者才会这样饥肠辘辘。
“不是。”男人的神情平静了,“我住在森林里。”
“森林里?”守约很惊讶,“我以为这座森林里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出去打猎的时候也从没见到过附近有房屋之类的……”
“我住在更远的地方,森林的西边。”男人说。
“西边……你是说那座山下吗?”守约问。
男人点点头。
“可是我听说那座山上住着一条龙,守护着泉水的巨龙。”
男人稍稍停顿了一下:“那里的确有一条龙,但他总是在山洞里睡觉,或许也可能不在了。总之,我没有见到过。”
“这样啊……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猎人继续着疑惑的询问。
“我迷路了。”男人面不改色地说。
“小精灵的恶作剧?”猎人晃了晃耳朵。
“也许。”男人看着他许久,忽地回过神来扭头面向窗外,夕阳已经藏身于山脊,淡金色的暮霭缭绕于天际。
他顿时意识到什么,再次道谢,然后起身表示自己该走了。
“天快黑了。”守约拉住他的衣角,“夜晚的森林很危险,你可以歇一晚,明早再走。”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他轻轻地推开了守约的手:“谢谢,但我必须要走了。”
他说完就大步向房门迈去,守约有些错愕,男人的步伐看上去坚决而不可阻拦。
“那个……等等!”守约突然追上去,男人在木屋的门前停下了,回过头来。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猎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可以问一问吗?”
男人怔了一下,像被问住了。他在思索,在猎人因为以为自己问到了对方不想提及的问题而打算道歉之前,总算开了口。
“铠。”他简短地说。
于是这位突如其来的客人在一场短暂的晚餐后离开了,猎人端着蜡烛站在门口向他挥手道别,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阴翳的林中。他听见树林里传来猫头鹰枭枭的叫声,夜晚的森林的确幽暗可怖,他不禁为他的邻居担忧。
一个奇怪但并不讨厌的人。守约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再来。当看到成群的大雁从湖泊中向南飞起时,猎人才惊觉秋天已经到了。
秋天是一个忙碌的季节,被神灵眷顾的森林里随处可见垂挂的饱满果实,鲑鱼肥硕而鲜美以至于引来黑熊的垂涎,锈红色的树叶铺满地面,踩上去柔软如同地毯。在冬天来临之前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猎人需要抓紧这短暂的时间,储藏足够的食物来度过冬天,就像松鼠那样。
他打理了几条鲑鱼挂在屋檐下,还有几大块鹿肉,风干后它们会更容易保存。他用几个大箱子来装那些五颜六色的果子,然后推进床底下藏好。等他好不容易忙碌完了一切,坐在小院子里喘口气,看见一群白天鹅从苍蓝的天空中飞过,像几缕云被风吹去。这时候他会感觉有一些寂寞,于是他低下头,扯出那条被裹进了外套里的项链。
说是项链,其实不过只是一条绳子坠着一小片木头。那片木头被雕刻成了一个小人的样子,还仔细地上了颜色。小人的头发被涂成红色,顶着两只毛茸茸的狼耳朵,背后有一条长尾巴,短手短脚,眼睛还被画得很大,表情傻傻的。
他捧着那个小人,认认真真看了很久,直看到他灰色的眼睛里泛出一点点哀伤,淡得像秋天的云。
猎人到森林里来,是为了找回他失去了的亲人。在他这段不被任何种族接纳和认可的孤独生命里唯一可以相互依靠的人,却因为他的疏忽而被遗落,以至于导致如今这不得不的分别。他追寻着所有可能的踪迹,一直找到这片森林,他独自住进来,以木屋为据点四处探索、搜寻,只是因为曾经有个巫女给予他的卜辞上写着这片森林的名字。
“在被遗忘的森林里,有对你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记得女巫是那样说的。
“他一直在那里等你。”
     
      

铠终于又出现了。
这次是在早上,阳光才将森林里的薄雾驱走,守约背好了弓箭正收拾着准备出门,忽然看见篱笆门外立着一道人影。
那就是铠,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手里拖着一只水牛那样庞大的野猪。野猪已经死了,它的喉咙处有被什么刺穿的几个大洞,还汩汩地淌着血,看上去是长矛的杰作。但铠的手中没有任何武器,他徒手抓着野猪的獠牙,显然是从森林里来的,身后的草丛被压出一道长长的路径。
守约呆了呆,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僵硬地挥了挥手:“早上好。”
“早上好。”铠同样回应。
然后他单手拖着那只巨大的野猪,从院门处进来,一直将它拖到守约面前才松手。
“这是……”
铠想了想:“午饭。”
“可是它也……太大了一点吧?”守约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怎么杀掉它的?没有受伤吗?”
他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铠一通,铠看上去很完好,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就这么杀掉了。”铠平静地说,“做成午饭,可以吗?”
守约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答应:“……可以吧。”他又补充道:“但是我还是要去森林里一趟,几天前的花已经凋谢了。”
他是在说那个蓝色玻璃瓶里的野花,而今花瓣都枯落,只剩下一把无力垂着的花茎了。
“好。”铠点头。
     
      

于是他们一起进入了森林,清晨的森林,阳光还没有来得及把叶片上的露珠晒干,抬头望去每一片叶子都是湿漉漉的,仿佛那些颜色——深绿或者暗红或者金黄的颜色会像油墨般滴落下来。他们走在浅棕色的草地上,露水便打湿了脚踝。
铠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守约张望着,正在寻找他的野花。
在一棵老橡树的下面他终于找到了那些灌木丛中的花儿,他很欣喜地跳过去,摘下一大把,转身来递给铠看。
“秋天的森林里也会有很漂亮的野花。”守约笑着,“是生命力顽强的花,不知道冬天还会不会有。”
“冬天的森林会下雪。”铠说。
“那一定很冷,但没关系,”守约这么说时,摆动着柔软的尾巴,“它们总会开的。”
他捧着那一大把野花回去,洗净蓝色的玻璃瓶,再将它注满清水,然后把那些新鲜挂着露珠的野花插进去。花瓶被端正地摆放在鹅黄色碎花桌布的中央。
准备这一顿午饭耗费了他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等到太阳已经经过了头顶开始略微斜向西边,猎人才满头大汗地结束了厨房的工作。
铠全程都站在厨房里,专心地注视着守约的每一个动作,是那种像是在学习般的全神贯注的神情。他偶尔帮守约递一递盘子勺子,除此之外再帮不上别的忙。
做饭的确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他在心中暗自得出结论。
但吃饭不是。
面对着盘子里冒着热气香气的精致食物,铠握着刀叉,几乎生出了想要对着这样的午餐祈祷的念头。守约解下围裙坐到他的对面,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久等了。”
铠来不及回应他,抬起手,在鲜嫩多汁的肉排上虔诚地划下第一刀。

     
      

Chapter.3

     
      

龙是在活了几百年之后才意识到“食物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这件事的。
不,应该说:小木屋里的食物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因为这样美好的东西,他和一个猎人成为了朋友。当然,是在他化成了人形之后。
猎人并不知道他是龙,他觉得那猎人有时有些迟钝,但这并不妨碍他每过几天就提着猎物去小木屋拜访,和猎人说说话,然后享用一顿大餐。他也总会记得在去的路上顺便摘一把野花带给猎人,猎人非常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花。
至于“铠”那个名字,是很多年前一个猎龙者替他取的,没想到倒在这时候第一次被用上了。
无论如何,龙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十分满意。
     
      

冬天很快地来临了,像龙说过的,森林的冬天会下雪。第一场雪下得不算很大,刚好将地面完整地蒙住。
寒冷的天气使他变得有些嗜睡。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醒来的时候只感到饥饿,他以前并不常感到饥饿的。
都是因为那个猎人。
龙在洞穴里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向外面走去。他喷出的气息在空中氤氲成一片白雾,然后他踏在了一层积雪上。
积雪冰冷,从山腰处俯瞰下去,森林全都披上了白茫茫的新装。他看了一会儿,脑海里竟只有一个念头,来得格外迫切:去找猎人。
被这个念头催促着,他收拢翅膀在雪地里化成人形,穿戴衣物,还披上了遮雪的大斗篷。其实对于他而言这样的寒冷并不算什么,不注意甚至都难以感知,但他要伪装成一个人类,这就很不容易。
他照常在森林里抓了两只野兔,踏着积雪朝小木屋的方向走去。就快到达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他的手里没有一束野花……龙停了下来,试着在雪中寻找。他蹲在一棵橡树底下刨开积雪,希望那些小东西只是被雪压住,但很显然没有,这样寒冷的雪后,是不会有野花的。
龙蹲在那里,像在回想什么。然后他抬起了一只手,他将手掌覆盖在坚硬的泥土上,嘴唇翕动,吟诵起长串复杂的音节。古老的龙语被传说为能够与神灵交流的语言,龙沟通天地,洞悉生死,是神灵在人间的使者。
不过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串突如其来窜进了脑海的陌生咒语而已。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咒语,但它来得很及时,因为一条小小的绿苗已经从铠的指缝间缓缓伸出了。
在他手掌覆盖的范围内,春神短暂地降临。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蓬勃生长、蔓延、结下骨朵,直至开出花来。他停止吟唱,摘下那一把野花,它们的根茎便像生长时那样飞快地枯萎了。
龙带着野花与猎物,走向木屋。
     
      

壁炉里的火焰环抱着木头,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啃噬声。铠坐在柔软的鹿皮地毯上,捧着一大杯蜂蜜茶,一边和猎人说着话,一边回味刚才的晚餐。
火光照着猎人的侧脸,使他脸庞的轮廓以至于嘴角的弧度都显得格外柔和。守约说话的时候总是在微笑,眼角微微地弯下,炉火的橘色碎光便在他的眼睛里摇晃,像是迟暮时分的浪涛拍打着沙岸般轻悄。他会说一些以前的故事,关于他和他唯一的弟弟,那些遥远的童年的记忆。铠知道后来的事情,他听守约讲到过了,他们猝不及防的分别。
知道了终点之后,再回想中间的路途,实在是太过悲伤。可似乎守约不那样认为,他的神情始终都是温柔的,还带着一点小小的满足。长久郁积的思念在他的话语间慢慢燃烧着,像将温暖一寸一寸塞进空气里的炉火。
不得不说,铠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你一直都住在森林里吗?”守约忽然问他。
“嗯。”
“一个人?”
“嗯。”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守约迟疑了一下:“……没有家人或者朋友?”
“没有。”铠想了想。
他的记忆里只有无际的森林和他自己。
“怎么会……你一个人怎么可能生活在这里?你难道喝了那个泉水吗?所以不记得了。”
“那个泉水?”铠愣了愣,意识到他是在说遗忘之泉,于是铠摇了摇头,“没有。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他说到这里,守约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变得清晰起来,谁也没有说话,铠望着炉火出神——忽然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在了他的手上。
“你的手很凉。”是守约轻轻地握住了他,“是外面太冷了吧……你还是等春天再来吧。”
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猎人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背上,慢慢地绷紧了,筋脉很清晰地凸显出来。那只手的主人微微别过了脸,好像在看炉火。
“还有,谢……谢谢你的花。”守约轻声说。
     
      

临走的时候,铠站在门口,雪花纷纷扬扬地洒在他的银发上。猎人将装着小饼干的木盒子塞进他怀里,铠低下头好像笑了笑,又好像没有。
“我会再来的。”他对守约说。
守约沉默了一会儿,没说出拒绝的话语。
“很晚了,路上小心。”
铠“嗯”了一声,合拢了木门。
他走之后,壁炉里柴火的响声又变得清晰了。短暂进入的冷气很快就被火焰熏得暖烘烘,猎人踏着干燥的地毯,重新坐回壁炉前,独自看着炉火发呆。尾巴停止晃动,应和着主人的心情,时不时无精打采地拍打一下地面。
小木屋的门,什么时候会再响起呢?
     
      

在某个夜里,从远方传来的一阵轰鸣声将猎人惊醒了。
大地在颤抖,木屋在摇晃,壁炉里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寒冷从四面八方卷住他,猎人颤抖着穿上衣物,用厚实的鹿皮袍子将自己裹紧,然后抓起弓箭冲出屋门。
西方的高山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亮了半边夜空,星星全都被吓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单调的夜幕,一半是暗红,一半漆黑。冷风吹来了焦枯的空气,他爬上房顶,隔着遥远的距离,看见烈火中飞旋过一道影子。
像一条龙。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地那道影子冲出了烟雾,它展开巨大的翅膀现身于火光之上,每一块鳞片都照映着火的光泽,仿佛是从炼狱之中徐徐升起,带着一种古老的睥睨万物的威严。然后它在空中盘旋——俯冲!利爪下猛然抓住了什么,在它重新飞起的时候被抛进烈火。
龙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晰一些,在龙的爪下的那些黑点,似乎是……是人类。
那的确是人类,细密的弓箭从地面射向空中的龙,但那些箭矢触在钢铁般的鳞片上无法造成任何伤害。龙盘旋着,践踏着那些不依不挠的弱小人类,直至忽然间一道白光射向了它,正好就撞在龙的翅膀下面,一瞬间轰然爆裂,同时暴起的剧烈光亮仿佛闪电刺痛了守约的双眼。
也就在他捂住眼睛的时刻,远方传来了一声龙吟。地面又开始颤抖起来,他在房顶上几乎站不稳,摔了一跤,好在在掉下屋顶之前他勉强睁开了眼,安全地落地。
拍打羽翼的密集声音逐渐接近,他抬起头,黑压压的鸟群遮天蔽日飞过他的头顶。森林里传来野兽奔逃的窸窣声,几只狐狸甚至就从篱笆外蹿了过去,惊慌失措的小鹿也跃进了木屋附近的空地里。但他难以做出跟着它们逃离的决定,夜风吹向西边,不会将火势引向这里,他也没有必要逃离。于是猎人背起弓,重新回到小木屋中。
合上门,一切好像又变得祥和安静了。他往壁炉里添了两块木头,心里想着那条龙……龙会被人类杀死吗?然后他突然想起铠,铠就住在那座山下,这场大火一定波及到他了吧?
忧虑像炉火一样慢慢燃起来了。
守约决定,要在天亮之后去找他。
     
      

后半夜里,守约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他睡得半梦半醒,心里惦记着天亮……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灰白色,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守约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那敲门声很慢,敲了几下仿佛筋疲力尽般地停住,过一会儿却又再次响起。守约慌张地爬起来冲到门口,他不敢贸然开门,却也不敢出声。
可门外的人很执着,断断续续却始终不肯放手。
“谁……谁啊?”
静默。
“铠。”很低的声音说。
木门立刻被打开了。门外站着的的确是那个银发男人,就在开门的瞬间,他似乎再无法支撑下去那般倒向了守约。守约差点扶不住他,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猎人不算宽阔的肩膀上,浑身裹着雪的冷气和火烧后的焦味。
“怎么了?你……”守约措手不及,只能先将他扶进屋内,把他放在椅子上。当守约反身去关门时才注意到雪地上长长的血迹和足迹,从森林一直绵延至门前。他不得不冲出去踢乱积雪,掩藏血迹,否则这会为他带来很多麻烦。
等他跑得气喘吁吁回来时,铠已经昏睡过去了。鲜血仍旧从铠肋骨处的几道伤口里细细地涌出,从椅子滴到地面,蓄成血泊。
守约几乎是颤抖着双手为他清理那些血污,用小刀划开衣物,用拧过温水的毛巾拭去凝固的血迹,避免触碰到伤口,一切都进行得缓慢而小心翼翼……但渐渐地,守约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洗去了血污之后,露出来的是一些细密的鳞片。
他的双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药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然后,他忽地站起身,解开了铠衬衣的第三颗纽扣。
铠的肤色很白,守约曾经揣测过这是来自哪种血统的遗传。沿着苍白的肌肤往下看,过锁骨再往下,他看到了淡红色的鳞片,就覆盖在铠的胸口。
守约僵硬地立在那里,空气干燥胶着,使他感到呼吸困难。因为那样的鳞片像蜥蜴、像蛇……还像龙。

   

  

—TBC—

 

 

叨叨:

  下篇还在改,怕是改了几万年……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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