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野鹤。

关于

【王裴】山雨

·心血来潮的复健产物。

·充满着休闲养老气息的王裴(爱情)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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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来,一场秋雨。

初始稀疏的雨丝,随着三两山风捋过后,渐渐细密。草木蓬乱湿透,掩映着一行蜿蜒的青石小径,石板教雨滴踩得闷响。他催急了步子,要往那石径的尽头去——

一座小亭,四角如飞,就落在那峰回路转的山口处。

他一脚刚迈入了檐下,便回头去,向着身后轻唤一声。青年背着竹篓,紧随着小跑而来。

“摩诘兄。”青年跑得急了,停在这亭下,喘了好几口气。王维立在那栏边,栏外百丈的深崖,而辋川水就在那崖底悠悠东流。王维朝他招一招手,他连竹篓也来不及搁下便上了前去。他们并肩在那处看远山近水,秋雨风吹落得玉屑满发。天与地仿佛已被压得极近,让那些水滴在万物间弹跳,所有的声音都洪亮可闻。但抬头时他才发觉事实是天与地从未有此刻这样的遥远,他们被放置在这鸿蒙初辟的空洞之中,被浸泡于这无悲喜的寂灭的静默。

这样的静默教他的心变得寒冷而清澈,仿佛一抔辋川的秋水,装在他的胸膛里头。裴迪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见摩诘的侧脸——他望见了维摩诘的大清静——于摩诘眼中。

裴秀才笑了,又轻叹了。

“摩诘兄还记不记得……终南山时候的事情?”他突然问王维。

王维立在那儿,带雨秋风吹得他衣袂悠悠。他回神慢了一拍,目光挪转得缓慢,但最终还是停在了裴迪的眉间。

“终南山么。”摩诘喃喃地复述,仿佛是将那三个字在齿间嚼了嚼,嚼出些甘甜的回味了,于是笑起来,“怎么不记得呢?”

他们在终南山隐居的日子,此刻一提及,便历历浮现在他脑海中了。终南山并不如辋川寂寞,闲时林间散步,总能碰见相熟面孔,簪花携酒一道唱和诗文。不过未变的是他的裴秀才始终在他身侧。

“秀才。”王维也突然唤他,“笔墨打湿了么?”

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亲昵的戏谑。裴迪瞅见他笑得弯弯的眉眼,没吭声,掀了竹篓的盖头,闷头翻找着摩诘要的笔墨。那竹篓里大多装了些花草,茱萸兰芷,不然就是些野菌药草之类,裴迪曾调笑他这个右拾遗做得极为称职,整日便在这山间拾遗,末了背篓子的人还是裴迪。

一尊方砚让他掏了出来,然后是右拾遗的北狼毫,拿草纸裹得妥当,完好无损。裴迪又挑出半块松烟墨,捧着砚台朝亭外借几滴无根水,墨锭按上去,轻轻磨转,研出一层青紫的墨色。王维在一旁把弄着那支狼毫笔,忽地听见裴秀才问:“拾遗今日的诗,想提在哪里?”

王维抚了抚那亭柱,朱漆已斑驳褪色、皲裂剥落。大约是前人旧物,他想。

“提在纸上。”王维道。

亭里也没桌椅,一片空空的白地,铺上偌大一张纸。他也不再讲究,席地而坐,径自从裴迪手里接了墨砚,置于一旁。裴迪也跟着盘腿坐在他对面,也不问他要写些什么,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提了衣袖蘸墨。摩诘抬眸望了他一眼,沉腕落笔,笔尖在那纸上略顿了一顿,即刻行云流水般滑下。他写:

淼淼寒流广,苍苍秋雨晦。

那纸上全凭他一支妙笔,拨转光阴,无中生有。他自墨迹里淌出一条辋川河,烟波浩渺,潺潺而去;又撇捺搭出一个八月,添上苍苍的阴云,四点急坠,招来一场秋雨。

他提笔——

裴迪屏息。

王摩诘望见他那全神贯注的模样,不禁笑了,笔尖颤颤,墨点落在白纸上——急坠的一场秋雨。裴迪皱起眉头,正要开口,他的摩诘兄却搭了一根食指在唇上,轻轻呼一个气音,那些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语便就此被他轻描淡写,截断于舌根。

君问终南山,

——他落笔。

心知白云外。

 

 

霁雨初晴,斜阳夕照。裴秀才背上竹篓,装着拾遗的拾遗,重新踏上那条青石小径。王维擦拭着手上的墨迹,跟在他身后。雨后的山路湿滑,裴迪频频回首。

辋川两岸青山,他们在一岸,遥望另一岸的山间缭缭未散的云雾。心知白云外。裴迪默念着。白云外。

下山的石阶处,他又回身来扶王维。王维凝神在那陡峭的阶梯上,抬手抚了一抚遮眼的耳发,然后将那只墨迹斑驳的手搭进他掌心。

裴迪忽地开口:“摩诘兄怎知我心知何处?”

王维遥遥望着云:“我只知你心在此处。”

 

 

 

—终—



后记:

  灵感来源:王维《答裴迪辋口遇雨忆终南山之作》。

  以及喊秀才也太让我想起郭芙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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